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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下



我的奶奶(下)

作者秋满窗棱

奶奶是劳动人民出身,热爱劳动是她的秉性。我们家无论搬到哪里,只要院子里有块空地,奶奶绝不让它闲着,想方设法的开荒种地并见缝插针的扩大自留地的面积,托大爷从老家带来各种各样的种子,育苗播种。每天一大早起来到地头视察菜情长势,太阳刚升头就开始锄地拔草,浇水施肥。自留地一畦畦一垄垄排列的整整齐齐,种上父亲最爱吃的辣椒,韭菜,黄瓜,萝卜,还有青菜、西红柿、南瓜、四季豆,茄子等等时令蔬菜,红红的辣椒,绿绿的青菜,黄黄的南瓜,紫紫的茄子,细细的韭菜,长长的豆角,圆圆的西红柿,顶花带刺的黄瓜,把小小的自留地伺候的山青水绿,姹紫嫣红。邻居们路过我们家的自留地,都会言不由衷的夸奖奶奶:“大娘,这地种的可真不赖啊。”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悬雍垂在嗓子眼里直打晃。

奶奶不仅自己劳动,还带领孩子们一起下地干活,我们除了喜欢摘取革命的胜利果实外,不愿意参加具体的生产劳动,特别讨厌浇大粪这样又苦又累又臭的活。奶奶在地头埋了两个缸,里面盛满大小便,沤熟了再施肥,粪盖子一掀,臭气熏天,舟山特产的红绿头苍蝇蜂拥而至,嗡嗡乱转,奶奶逼着我们抬粪浇肥,恶心的我恨不能把鼻子用线缝上。奶奶说:“没有大便臭,哪来的五谷香。”可这大便也忒臭了。

自留地里蔬菜瓜果绝对是原生态,甜酸苦辣滋味分明一点不含糊,辣椒辣的掉眼泪,西红柿酸甜适口,黄瓜就是一头苦。家里的饭桌子绽放着奶奶的劳动成果,辣椒炒肉丝,韭菜炒鸡蛋,南瓜花炸饼等等每一道都是美味佳肴。直到现在,我们家院子里依然茂盛长着奶奶从山东带来的七叶韭,每当包韭菜馅饺子和韭菜馅菜盒子的时候,父亲都会提起“这还是奶奶从老家带来的呢。”奶奶的影子至今仍然贯穿我们家生活每一个细节之中。

50年前奶奶在舟山部队驻地毛洋周曾经的菜园

自打奶奶从山东到了我们家,无论在南京还是在舟山又到南京直至杭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养了一群鸡,有公鸡、母鸡、半大不小的鸡和围着鸡妈妈转的小鸡。

鸡的住宅很奢华是联排别墅,一溜齐三个鸡窝,两个大鸡窝是砖头搭的管住,一个小鸡窝是木头搭的管母鸡生蛋,小鸡窝布置的可温馨了,金黄色的稻草铺的床,暖暖和和的恨不得我也想上去躺躺。

一般来说公鸡少母鸡多。公鸡仰着脖子气宇轩昂,顶着红红的冠子傲的像地堡,一群母鸡低眉顺眼溜溜围着公鸡转,我特瞧不起母鸡,咋就那么没骨气呢。

奶奶每天一大早堵在鸡窝门口,挨个逮母鸡,用食指扣鸡屁股眼摸里面有没有蛋,有蛋的母鸡嘱咐我们好生伺候着看好它们,别让它们四处乱下蛋,蛋下到邻居家还扯不下脸子讨要,要是下到荒草堆里更没法说清了。屁股里面没有蛋的母鸡奶奶一把甩多远,嘴里还嘀咕一句“光吃不下蛋。”

母鸡下了蛋,骄傲的不得了,“咕咕哒咕咕哒”叫个不听,奶奶会慈祥的撒把米犒劳它。每到傍晚,我自告奋勇的去鸡窝摸蛋,摸鸡蛋的感觉和摸金子一样爽。鸡蛋温温乎乎的,捧给奶奶的同时特别希望奶奶能发善心炒个鸡蛋给我解馋,其实是不可能的,鸡蛋是给我爸爸用辣椒炒的吃的,我只能吃点剩在盘子里残渣余孽。

抱窝的母鸡非常不讨喜,屁股脏兮兮的在窝里一趴就是头二十天。但孵出的鸡崽子太可爱了,我们天天捧在手上玩。鸡们稍微大一点就能分出公母,母鸡会长出小小的尾巴,公鸡会长出小小的鸡冠。母鸡再大一点,小脸红扑扑的,奶奶说快下蛋。小母鸡下的处女蛋上有血丝,据说吃了大补。

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个客人或者给爸爸补身体唔得奶奶要杀鸡,那时我们几个孩子最痛苦的时刻,扯着嗓子青筋直暴的嚎哭,妄图阻止奶奶滥杀无辜的暴行,反抗终究要失败的,于是我们姐弟三人发毒誓坚决不吃鸡肉。但随着鸡汤的香味慢慢飘来,腐蚀着我和弟弟的精神和肉体,意志力渐渐被糖衣裹着的炮弹给销蚀,口水嗒嗒,什么毒誓,早就抛在脑后,吃起来一点不含糊。我最佩服二姐,意志特别坚定,立场特别鲜明,不为区区鸡汤所诱惑,说不吃就不吃。她非常鄙视我和弟弟,骂我们是叛徒蒲志高。

见我们如此伤心,奶奶常用“生来就是一盘菜,不是吃来就是卖”的名句名言来安抚我们受伤滴血的童心。

我们家养鸡的历史一直延续到80年代奶奶90多岁整不了的时候,我们家鸡窝大的在杭州地图上都有标志,鸡群有30多只,想来十分厉害。

奶奶心灵手巧,针线活是她的拿手好戏,她的大襟衣服、免裆裤和我们四个孩子的衣服、鞋子除了买的都是奶奶亲手做的,冬棉夏单料理的妥妥帖帖。衣服裤子破了,奶奶想方设法用相同的布缝补的让人看不出来。我最爱穿奶奶给我做的小花袄,小花裤,穿上新衣服兴的一头核子满世界得瑟。奶奶盘的扣子很漂亮,一转一盘就是一朵花。

奶奶眼睛虽不花,但穿针引线的活儿我们抢着帮奶奶做,奶奶用的线很短,我则会把线留的很长,奶奶训斥“懒婆娘用长线”。奶奶的右手的中指始终带着顶针,像带了枚银戒指,我会学奶奶的样子带着顶针也是想象中的金戒指,对着太阳光左照右照闪闪发亮自己美的不行。

奶奶飞针走线姿势很优美,一招一式中透出一股贤妻良母的特有的韵味。奶奶时不时把针在头上抹一抹,一开始不知道抹一抹是啥意思,后来才明白那是在蹭头油润针呢。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拿针在头上捅,结果捅出几个血窟窿,疼的哇哇叫。

做鞋子挺费事的,需要好多种工序。奶奶先翻箱倒柜找出零碎的布头和破旧的衣服,打好糨子糊在一块大木板上,在太阳地里晒干,揭下来比着大小鞋样一层层剪裁摞平。拉鞋底的麻线棉线都是奶奶一把一把搓捻出来的,麻绳奶奶在大腿上搓,搓的大腿上鲜红一片。还有捻线线,一团棉花在奶奶手里捻巴捻巴,神奇变成一根根粗细不匀的线,再用木锤子顺着一个方向转啊转啊转,转紧了便可以用来拉鞋底。棉鞋底用麻绳,布鞋底用棉绳,锥子,粗针是拉鞋底必不可少的武器,厚厚的鞋底一定先拿锥子捅,再穿过粗针粗线,用尽地拉紧,吱啦吱啦拉鞋底的声音如同贝多芬的鞋底交响曲,煞是好听。

家里女孩子多,奶奶给我们做红色灯芯绒布面的小红鞋,真漂亮,我穿着新布鞋绕世界转悠,一天下来,红鞋子变成灰鞋子,少不了挨母亲一顿暴揍。弟弟更惨,本着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破破烂烂给老四勤俭持家的原则,弟弟一定穿我们姐姐剩下来的红灯芯绒鞋子,不穿怕母亲打,穿又穿不出去,弟弟聪明,拿墨汁把鞋面染黑,鞋子黑了,脚面子也黑了。我们穿着奶奶亲手做的衣服鞋子长大成人,想起奶奶一针一线和渗出血点子的大腿叹一声真不容易啊。

奶奶很好玩,语言相当丰富,时不时幽默下子足以让我们开怀大笑。她老人家把沙发叫成了“发沙”,把驾驶员喊成了“驾几员”,把舒服说成了“楚楚”,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决不改。奶奶常用家乡话说顺口溜“一个小老服(小老鼠),服溜溜爬到富(树)上,一不小心,掉到肥(水)缸里。”有人问候奶奶:“大娘,最近身体好吗?”,奶奶总是这样回答:“好,俺吃的饱儿饱的,哈的举举(足足)的,费(睡)的呼呼的。”

文革的期间,政治部举办诉苦大会,首推苦大仇深奶奶上台做忆苦报告,奶奶倒不怯场,扭着小脚上去劈头盖脸控诉婆婆的“滔天罪行”,开口闭口说地主可怜,主持会议的干事吓的够呛了,赶快把站不稳阶级立场的奶奶请下台,以后再也不敢让奶奶做啥子忆苦报告了。医院有位七十多岁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随军家属董奶奶自学毛选,被评为学毛选积极分子,大喇叭天天播送董奶奶如何刻苦学毛选的先进事迹,奶奶听到了,不屑的“咿”了一声“这么大年龄了还打什么毛线。”真是猴吃麻花满拧,学毛选和打毛线这哪儿对哪儿啊,典型的不着四六。

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心肝脾胃肾各个零件运转正常,但是严重的胆石症让奶奶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几乎送了半条老命,使奶奶的老年生活阴霾密布极其不爽。这个倒霉催的病让七八十岁的奶奶前前后后开了三大刀,胆囊虽然切除,但泥沙样结石源源不断的生出,把大小胆管堵得水泄不通导致急性胆管炎的频频发作。

说白了,这个病就是饮食不当吃的太荤引起的,奶奶只要吃得不合适准保发病,一发起病来,如排山倒海之势不可阻挡,肚子绞痛,上吐下泻,高热不退。因为发病急,病情凶险,每一次整的动静好大,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响个不停,门诊部救治奶奶就像搞战地救护小演练,父亲身边的工作人员哪医院?哪一个人身上没有蹭上奶奶的排泄物?事后奶奶总是由衷的给予口头表扬:“咿,谁谁谁可好啦,背着俺就跑,不嫌俺脏,不嫌俺臭。”一次次拉警报,一次次住院,一次次手术,医院急诊室、肝胆外科的医生都认识奶奶了,一见奶奶面就打趣地问:“大娘,又吃肉啦”。奶奶回答总是咬紧牙关断然否认:“没吃,俺没吃。”

每年的几番折腾,奶奶身体虚弱了很多,腰弯了,背驼了,走路要拄拐棍了,再没有以前那股精气神了。为了防止急性胆管炎的复发,医生反复一再叮嘱奶奶千万不要吃油腻食物,不要吃大荤,不能吃肥肉。奶奶嘴里朗朗答应着,心里却满不当一回事,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

人就是这样,越不给吃越想吃,越想吃就越不给吃,周而复始形成恶性循环。为了奶奶的健康,父母和四个孩子和炊事员达成共识,病从口入,首先控制住奶奶嘴巴,每个人必须狠下心来做到绝不心慈手软,管家的妈妈以身作则,顶着不孝儿媳妇的恶名,严防死守,坚壁清野,不让奶奶吃下半粒肉。奶奶的饭菜单做,素菜为主,少盐少油,鸡蛋煮熟了吃,这没滋没味的饭菜让奶奶怒火中烧。奶奶在旧社会吃苦受罪,吃不着喝不着,解放了,生活好了,跟着儿子享清福了,老了老了,却落得不能吃不能喝的下场,奶奶招谁惹谁啦?冤不冤啊,于是乎奶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股脑的气全部撒在母亲身上。

很多人不相信奶奶一沾荤腥立马立竿见影的发病的事实,奶奶也趁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夸大其词地到处数落母亲的种种不是:“不给俺吃,不给俺喝。”弄得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奶奶一起抹眼泪甚至抱头痛哭。这不是明摆着造谣嘛,上高中的弟弟警惕性很高,只要家里一来客人,像王朝马汉似的站在旁边看住奶奶,防止奶奶胡说八道败坏母亲的名声。

奶奶没肉吃憋的难受啊,趁人不防备经常偷嘴。家里的冰箱里不放任何荤菜,吃不完的晕菜,母亲用篮子吊到房梁上。有一次奶奶突然发病,找不到任何原因,母亲赶紧检查吊在厨房房梁上的荤菜,结果发现少了,睿智的奶奶学会用拐杖够房梁上的篮子了,母亲只好把篮子挂的高一些再高一些。

奶奶年龄虽然大了,但她偷偷吃肉动作却异常敏捷,常常在我们一转身的当口,奶奶迅速拿起一块肉飞快地塞进嘴里,等我们转过身来,奶奶已经把肉咽下去,我们从奶奶油光光的嘴唇上立即判断奶奶又偷嘴了。如果发现的及时,抓个现行,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毫不犹豫地把肉从奶奶嘴里扣出来,奶奶气的拿着小巴棍追着打我们:“俺怀揣腰掖把你们带大,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晃子。”其实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老人家的健康,奶奶打我们骂我们打我们也在所不惜,小巴棍打在身上权当挠痒痒。

鉴于奶奶的特殊情况,我们家做饭很复杂,第一种为我们做的,第二种是为不吃荤的母亲做的,第三种是为奶奶特制定做的。饺子包三种馅儿,荤的素的纯素的,一个桌上吃饭,截然不同的待遇让奶奶每次上饭桌都斜巴着眼,羡慕嫉妒恨的同时感到空虚寂寞冷。

奶奶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因为对她的胃口。所以每次回家探亲,都会亲自为奶奶做上一碗面疙瘩或者一碗面条或者一碗菜稀饭,多放些盐和味精,末了滴上几滴香油,香喷喷的,奶奶特满足:“还是俺三儿对我好。”其实是香油和味精的功劳。

在我们全家人细心照顾,严格控制下,奶奶安然活到97岁,反过来说如果由着老人家性子来胡吃海塞,奶奶早就命归黄泉了,所以在此要特别感谢我的母亲,她忍辱负重受了多少委屈啊。

奶奶90多岁了仍然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生活一直自理,不让我们染指,奶奶的衣服自己洗,我们帮她洗干净了,她讲究的嫌我们洗不干净再重洗一遍,家里人顶多帮奶奶拎拎水瓶子,倒倒洗脚水。晚年得了肺癌,直到生命的最后三个月活动实在不便才让我们给她端屎端尿。父亲是油瓶倒了都不带看一眼的山东纯爷们,一大早起来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帮奶奶倒尿盆,用具体行动来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

奶奶走的那一天很安详,早晨起来,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吃饱喝足了神清气爽地安坐在“发沙”上,和负责照顾奶奶母亲的两个妹妹谈笑风生,8点半左右,正在说话的奶奶突然头一歪,走了。父亲到南京看望病重的老战友孙司林,母亲在门诊部做理疗,医院上班,我们姐弟三人在南京,家里没有姓康的,只有两个吓得不知所措的姨妈。得到消息母亲和医务人员赶紧从门诊部跑回家,经检查,奶奶的坚强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奶奶走了,安详的离开她最爱最疼最牵挂的亲人,父亲为奶奶临终前没在身边遗憾了一辈子。

奶奶跟随我们三十多年,陪伴我们度过童年、少年、青年,奶奶用最朴素的语言和行动教我们如何做人做好人,如何干事干好事。奶奶的教导化为我们工作中的动力,奶奶的音容笑貌深深地镌刻在我们心里,她朗朗的笑声至今还在我们耳边萦绕。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24年了,我们很怀念她。每逢奶奶的忌日或者过春节,弟弟会亲自写几句贴己的话在给奶奶送钱的袋子上,我们会烧几个类似红烧肉的大荤菜,包奶奶最喜欢吃的一口一个一咬一兜油的荤饺子,全家人站在奶奶的遗像前,由口齿伶俐的二姐代表我们全家三代人向奶奶汇报家里一年来发生的大事小情,说的最多的还是:“奶奶,你在天堂大口大口吃肉吧!”

奶奶姓周,大名不详,嫁到康家改姓康,名叫康周氏。生于年,卒于年,享年97岁。

加拿大中华导报的转载

(本文及文中照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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